Pazu 薯伯伯．集體懲罰，成本最貴

有年乘搭四川航空回拉薩，座位毗鄰緊急通道旁邊，空少提醒勿觸碰機艙門的開關，我與友人皆說知道。過了一會，空少又回來，再次叮囑不要觸碰艙門，剛才不是已說了？我雖覺怪，還是應好。未幾，沒想到同一空少三度回來，千叮萬囑莫觸門掣：「真的不要打開呀！」我們不禁笑了，問以前是否有人打開過？他像得到理解兼解放，一匹布細訴以前遇過亂開艙門客人，後來還跟我交換微信。

我上網搜相關新聞，果有人會因奇怪理由擅開艙門，然世道雖荒誕，類似情況還屬罕見。飛行安全固然重要，有人或認為講多句無損大礙，然而對於這種萬中無一的事件，卻要三番四次花費唇舌及精力屢提乘客，似無必要，變相過度警示。

想起往事一樁，昔日曾在西藏經營咖啡館，某日下午歐洲情侶來店，只點飲品一份，一直插電使用 Wi-Fi。反正午時客稀，有多餘桌椅，任其久坐，一坐就是六七小時。晚上顧客越來越多，全店滿員，我從經營者角度去看，如他們不再點單，最好讓出桌子。我問他們要否再下單，回答說不需，並無離開之意。那實在不好意思，地方淺窄，我只好以「科學方法」不讓他們上網。情侶見他人能上網，唯獨他們斷線，也沒敢多問，過一會就自動離開。

那天以後，我覺得任由客人上網也非良策，乃在 Wi-Fi 密碼紙上加提示，「限時上網一小時」，非技術限制，只望顧客自律。數日後，一對日本旅客來訪，聊得甚歡。一人拿出電腦全神貫注上網，我也忙別事情，沒察覺時間流逝。忽見日本人倉卒收起電腦，似是夾硬中止上網過程。我始明白，原來他真的很自律地遵守限時上網的規定，地球一小時正是西藏 60 分鐘，所以他不多不少，剛好用足 60 分鐘上網時間。

我倒感抱歉，也非規矩原意，於是我就把上網時限改成三小時。倒是相安無事了，但各位讀到這裡，知有何問題嗎？根本很少人會呆坐三小時來上網，即使逗留時間較長的客人，看到晚上人多，也會自動自覺讓出座位，不用勞煩店主提醒。

我浪費時間制定無謂的規矩，花上無謂的成本打印告示，最終損合理之客。因一對不識趣的歐客，變相集體懲罰眾人，更可能損及咖啡館氣氛！最不智者，逢一難題即設一新規，猶如每遇不順就立挖個墳墓立個墓碑，最終適得其反，成官僚之習。

擴及公共政策亦有類似情況，美國曾被發現向 1546 名死人發放共 3100 萬美元福利，聽來荒謬，但為何有此情況？因為消除這種荒謬浪費亦需成本，而 3100 萬美元僅佔美國全年福利支出的 0.004%，足顯其排錯工作已做得相當不俗。若然要消除最後 0.004% 的失誤，代價也許更高（註） 。

之所以能做到零浪費，解決成本往往過大；絕對的斷捨離，總伴來無益消費；力求百分百去蕪存菁，耗資勢巨，社會必將付出更大代價。

註：美國向死人發放福利的故事引自 Ellenberg, Jordan. How Not to Be Wrong : The Power of Mathematical Thinking. New York,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2014. Chapter 12.

照片：西藏上空，攝於 2018 年 5 月 5 日

授權轉載：Pazu 薯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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