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作家莊梅岩批「軟對抗」定義模糊 劇團負責人： 不如你直接講條「紅線」出嚟喺邊度

《國安法》實施五週年，多名官員接受訪問提及「軟對抗」。文化體育及旅遊局長羅淑佩早前指，「軟對抗」或以歌詞、故事情節等形式出現，要時刻警惕，將更嚴謹處理資助審批、場地表演、展覽內容及圖書館藏等。著名劇作家莊梅岩在社交平台批評「軟對抗論」，質疑「這會冤枉幾多無辜的人和作品、造成幾多傷害和怨恨？」

近年有不少藝術團體不獲藝術發展局資助，亦有團體因「不可抗力」被取消場地，有劇團負責人向《光傳媒》表示，不少藝術團體因怕被「標籤」，即使表演場地被取消都「隱藏住唔講」。他又形容部分場地和資助審批程序是「黑箱作業」，讓人不知道「紅線」到底在哪。 

取消租場通常為「公眾舉報」所致 投訴「千奇百怪」

擁有逾20年劇場經驗的劇團負責人John（化名）指出，部分演出在政府或其他場地獲批後，仍出現場地突遭取消事件，相信是受到公眾舉報或投訴的壓力所致。 

他舉例，康文署轄下的「場地伙伴計劃」，以及由該署主辦和合辦的藝術節等活動，均獲「一條龍」服務，由該署高層審批資格和監督，獲批的藝術團體一般與政府關係友好，「只可以乖」，即使有「踩界」，也只會獲署方「溫馨提示」。

根據康文署網站顯示，場地伙伴可獲優先訂租場地設施、免費工作間、額外宣傳安排和籌辦活動的部分節目費，以供支付製作、宣傳、職員和行政費用。

至於沒有入選署方計劃的藝術團體，只能透過康文署的租務部租場。這種方式通常只由租務部審批，「但冇人知道佢哋嘅審批機制標準，我哋依然叫佢係『黑箱』」。他解釋，場地獲批後劇團就會公開宣傳劇目，「出事」往往就在內容和人員名單「曝光」後有公眾投訴，或跟署方開製作會議時，遭署方施壓。

John坦言，雖然近年自己已較少舉辦演出，但過去經常收到康文署電郵「提醒」劇團不同情況，例如有觀眾因票務問題、座位不滿意，甚至表演為何有和觀眾互動等原因投訴，形容原因「千奇百怪」，「通常係要整死你」。他續指，基層職員收到持續舉報，只能不斷將個案上報，最終讓高層作出取消租場的決定。

他又提到，去年香港演藝學院於演出一周前叫停義大利改編著名劇作《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的應屆畢業生舞台劇。他解釋，畢業演出涉及校內多個部門合作，早已通過審批，「去到公眾嗰一關先要取消，就係有人持續投訴」。

翻查資料，演藝學院當時發稿指，考慮專業意見後認為劇目一旦公演，「參與師生將會面對法律風險」，學院以師生的福祉和安全為首要考慮。

John認為，當局應「直接講條『紅線』出嚟喺邊度」，「有時未必係踩紅線，或者只係有人唔想你好，想整死你」。

要求「換人」否則拒絕租場 有劇作家遭「重點打壓」

John補充，署方人員也會在審批過程中建議「換人」，暗示團隊中有成員「好似發表過一啲言論唔係咁啱」 ，甚至提供「名單」，直指「不如你轉做呢個，安全啲」。過程中若團隊不合作，署方或會因此拒絕提供場地。

翻查資料，2024年被國安警引用《基本法》第23條拘捕、後獲保釋的前區議員陳劍琴，在有份演出的舞台劇公演前一周，獲劇團通知，康文署審查後知悉她有份演出要求換走，否則會引用條例拒絕租場。

他指，劇場亦有人遭「重點打壓」。他透露，有著名劇作家兩年前為一齣公演劇目的編劇，但重演時工作人員名單上已不見原創編劇的名字，改用「文本整理」的頭銜寫上另一人的名字。

他又指，有團體突然被取消場地，但因怕「被標籤之後合作都會瀨嘢」，亦會保持「這個場地唔批，可能另一個場地會批」的心態，所以會「忍住唔講」。他指沒法統計實際上被拒絕租場的劇團數量。

被問及政府現時更嚴謹審批資助和場地，會否對藝術團體構成更大打擊，John 認為，藝術工作者近幾年都各自用了自己方法生存，例如放棄了在香港搞劇場。 

劇作家莊梅岩：一句話「對香港的藝術家和作品帶來幾多殺戮」

劇作家莊梅岩前日（22日）在社交平台上回應文化體育及旅遊局長羅淑佩有關「軟對抗」的言論，質疑定義模糊，指局長一句說話「對香港的藝術家和作品帶來幾多殺戮」，甚至會造成「擾民的整治行動」。

她續說，局方的高、中、下層人員，每一層均將藝文界放諸顯微鏡下審視，憂或為討好上級、或因害怕犯錯，而將任何蛛絲馬迹、任何人的投訴都納入「軟對抗」，質疑「冤枉幾多無辜的人和作品、造成幾多傷害和怨恨？」她又指，近年有太多製作及藝術家遭遇「看得見的取消和看不見的封殺」，期盼當局有「更英明的指引」。

文體旅局回覆《明報》 查詢稱，局方鼓勵藝術創作和創新，尊重藝術和表達自由，但指「軟對抗」一直存在，故須杜絕任何不利國安元素。

近年涉及政府資助被撤回或租場被取消重點文化事件

年份	團體/活動	事件
2021	影意志	不再獲藝發局年度資助，指影意志近年發行影片，尤其《理大圍城》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
2023/2024	香港戲劇協會舞台劇獎	連續兩年未獲批藝發局資助，康文署亦拒批場地
2023/2024	小伙子理想空間	2023年8月，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撤銷劇團場地租用資格 2024年1月，團員遭舉報在2019年發表不當言論，教育局要求兆基創意書院解除與劇團的場地租約
2024	鮮浪潮國際電影節	不再獲藝發局計劃資助，藝發局將撥款300萬港元另行舉辦「短片拍攝推廣計劃」
2024	舞台劇《共鳴舞曲》	在主辦機構「香港青年藝術協會」 稱基於「製作安排之變動」，演出前取消，該劇編舞導師黃耀邦曾拍攝《願榮光》手語版
2024	香港演藝學院畢業製作	應屆畢業生搬演《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演出前一周遭校方取消
2025	前區議員陳劍琴	參與演出的舞台劇遭康文署審查演出名單，要求劇團將她換走，否則取消原已批出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