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多元性向節目遭停播 梁兆輝：未必改變到建制，但可以改變民心

在大氣電波廣播17年、香港首個多元性向文化電台節目《自己人》，將在本周六（29日）直播最後一集後劃上句號。節目主持兼資深廣播人梁兆輝（Brian Leung）接受《光傳媒》專訪，他不願揣測節目被停播，與去年訪問挑戰髮禁的林同學有多大關連，但坦言此事是過去17年中，唯一一次感受到正面壓力。節目走到尾聲，Brian正面地說：「平權路上總多風雨，雨後自然見彩虹」。

2006年5月，《自己人》在香港電台二台啟播，一播就是17年。節目的元老主持Brian說，節目是一個時代的見證，「有一個階段，本地有好幾位重要公眾人物『出櫃』，明哥（黃耀明）、阿詩（何韻詩）、立法會議員慢必（陳志全）……他們第一個接受的傳媒訪問就係《自己人》」。

17年來平等機會委員會經歷了4任主席，除了林煥光是任期後段上節目受訪，往後的周一嶽、陳章明，到現任的朱敏健，三位都是履新前到《自己人》講述自身立場，和對同志平權的看法」。

每周節目更多是「自己人」的約會，尋常的素人上節目分享經歷，「我們邀請過同志的父母親到節目分享，因為無論世界怎樣開放，最難過往往是家人一關。其中一次周年活動，主持們以身作則，請家人到節目受訪，讓大眾知道家人接受同志子女的重要，亦希望為同志帶來鼓勵」。

又有一次，一位曾到節目擔任嘉賓的男同志聽眾，終於與相戀多年的伴侶結婚，結果請全體主持去飲喜酒，酒席設在九龍灣德福花園一間本地酒樓。

節目亦是「異性戀者」了解LGBTQ文化的平台。內容涵蓋香港和國際的同志文化新聞、流行的同志文化、LGBTQ、涉及平權的重要事件和案例，以及訪問同志icon，內容堪稱LGBTQ的「百科全書」。Brian解釋，與網上的同志節目不同，港台有來自各階層廣泛的聽眾，「當時想法是用深入淺出、funful（有趣）的包裝，讓同志和同志以外的人認識LGBTQ」。

但17年的節目上周傳出停播消息，Brian在社交網站透露，本月初接獲港台中文台台長何翠峰親自通知，以「節目調動」為由，《自己人》下月正式停播。最後一集將在本周六（29日）深夜12時播出。停播震撼LGBTQ圈，黃耀明、藍奕邦、馬米高等轉發消息與留言。

訪問林同學是最後一根稻草？

節目一直與世無爭，近年唯一捲入爭議，就是去年訪問爭取推翻髮禁的中學生林澤駿，結果引起保守人士批評。建制派專欄作家屈穎妍以「無理取鬧的投訴」為題，指林挑戰髮禁是「無理取鬧」、「盲目以挑戰傳統為榮」，更批評港台「不但鼓吹多元性向，還積極推動青少年反抗權威」。

Brian承認，事後收到港台二台台長表達意見，認為不應該訪問林同學。他確認，這是節目啟播以來，唯一一次來自管理層的壓力，但他不願揣測事件與停播的關連。本月初港台台長知會他決定停播節目，官方原因是「節目調動」。Brian曾追問原因，好向聽眾解釋，但回覆始終圍繞「節目調動」四隻字，「中間我sense（感覺）到一些『欲言又止』的元素」。

緣起自《斷背山》

港台過去經常予外界因循守舊的印象，但在2006年大膽破格啟播全港首個多元性向文化節目《自己人》。Brian猜測原因可能有二，「在2005年，《斷背山》獲提名奧斯卡最佳電影，社會出現氣氛，討論LGBTQ好似不再是禁忌；第二個原因是當時05、06年間，公眾對港台節目有意見，覺得港台無論做event、節目等，同其他電台是重疊，當時港台可能有輿論壓力，想做一些不同類型為小眾服務的節目」。

他形容節目開播時完全沒有「紅線」，「我可以好誠實回答，當時完全沒有紅線。當時有很大自由度，反過來，我有同管理層表達過，處理某些內容時，我會有明確立場，不會接受模稜兩可。例如開播前，我問過台長，如果我在節目支持同志婚姻有沒有問題？當時他們明確講沒有問題」。

同志牽手見民心改變

儘管節目被停播，平權之路又未見終點，但比較着17年來的變化，Brian並不悲觀，「節目已經17年，我們好容易比較到社會的變化。在啟播前，我們希望每星期都找LGBTQ嘉賓到節目分享。但開播首一兩年，找嘉賓非常困難，當時『碌爆友情卡』找朋友；到後來找嘉賓慢慢變得容易」。他歸納原因，除了節目播出一段時間外，重要的改變還是在於社會風氣，特別是年輕人較沒有包袱。

另一個他察覺的改變在街頭，「簡單如目測，現在香港、新界，我們好容易發現牽手拍拖的同志，特別是男同志。以前都有，但只會在中環、銅鑼灣。現在是深水埗、油麻地等好local（本地）的社區都會見到」。

數據上亦反映社會對同志接受程度正增加，根據中大今年5月公布的調查，六成受訪香港市民支持同性婚姻，較2017年上升10個百分點；更比2013年上升20個百分點。

Brian直言，「雖然17年來，（香港的平權）立法毫無寸進、舉步維艱，每次同志權利都要靠司法覆核來爭取。但現況反映社會風氣、民間看法已經改變」。他特別強調：「現在我們未必改變到建制，但我們可以改變民心、改變大眾對同志的接受程度和看法」。

「如果可以，仍想留下」

事實上，大批網民建議節目轉戰互聯網。Brian稱看到有關留言，並感謝各方支持。但目前他和其他主持人需要小休來思考和重整，是否轉戰網上「需要慎重考慮，希望大家給予時間，讓我們沉思一下」。

節目結束後，Brian將暫別36年的電台DJ工作，被問到前路，他坦言「同好多香港人一樣，我有想過（移民），但同時我好不捨得香港，家人、最要好的朋友……若果我仍然能在這個地方發揮某些作用，無論作用多微小，只要可以留低，我都會選擇留低」。

最後，Brian勸勉道「爭取平權一定不是風調雨順，而是總會經歷春天、盛夏，也總會遇到風大雨大的日子。不過，就算傾盆大雨，大家都要抬頭做人，因為只有雨後，才會見到彩虹。希望大家守住嚴冬，盡處自有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