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揭公安酷刑逼供7小時致死案 報道迅速被刪

中國傳媒《財新》前日（13日）發表長篇報道，指新疆一名疑犯遭長達7小時審訊後昏迷，最終不治身亡。法庭審訊披露公安使用各式各樣的酷刑，包括懸空吊起、電擊、水刑、生殖器吊重物等，事後公安一度向家屬聲稱疑犯喝水被嗆導致昏迷。案件在去年11月6日宣判，8名公安故意傷害罪成，判處3至13年有期徒刑。報道刊登後迅速被刪，只留下 「您要查看的頁面不存在或已删除」的畫面。

《財新》在中國境內是較敢言的媒體，由中國著名傳媒人胡舒立創辦。前日《財新》刊登一篇逾1.7萬字的長篇報道，題為《嫌疑人孫任澤之死》，講述2018年中國發起全國性的掃黑除惡專項鬥爭後，疑犯孫任澤被新疆公安認定是涉黑團伙成員，以涉嫌「尋釁滋事」為由刑事拘留。

報道指，由於公安遲遲未取得關鍵證據，2018年9月18日孫任澤被帶離新疆察布查爾縣看守所，先後帶到不同地方嚴刑逼供一周後，9月26日再被帶去霍城縣看守所。當時臨近中秋節，有公安提議休息一天，但副大隊長何德富拒絕，更稱要加大力度，徹底摧垮疑犯的精神意志。

當時孫任澤已被連日逼供，導致雙腿不能正常行走，要坐着輪椅被推入看守所的審訊室。看守所所長事先吩咐副所長關掉審訊室的閉路電視，但副所長擔心事件禍及自身，偷偷又開啟了部分閉路電視鏡頭，成為公安施虐的鐵證。

綜合閉路電視和被告作供，由26日下午4時起，孫任澤經歷逾7小時酷刑逼供。除了電擊、毆打等手段外，審訊人員將孫任澤懸空吊起20多分鐘，又要他背起鐵製的「老虎凳」40多分鐘；其中一名最年輕的警長劉獻永更將注滿水的可樂樽掛在孫任澤的生殖器上。

7小時遭10多次水刑直至昏迷

閉路電視顯示，由下午4時至晚上11時半，審訊人員施行10多次水刑，將孫任澤綁在鐵架床後，用毛巾放在他的臉上澆水或直接澆水，使其呼吸困難。《財新》引述知情者指，閉路電視畫面顯示，當審訊人員澆水時，鐵架床長時間劇烈晃動，「可以想像人有多痛苦」。

其中一位被告公安靳博文在庭上供稱：「用可樂瓶子给孫任澤扣鼻灌水，中間有人拿毛巾過來堵孫任澤的口鼻，然后接着灌水，這樣灌了有三四次，孫任澤在灌水的過程中就昏迷了」。孫任澤昏迷後被送到醫院ICU，一直沒有醒過來，延至11月9日終告不治身亡，年僅30歲。

公安一度向家屬稱，疑犯在審訊中要求飲水，結果被嗆導致昏迷，指審訊人員沒有責任。其後霍城縣公安局提出，可協助家屬爭取80萬元的「司法救助」，其後再調高至90萬元。

但孫任澤的媽媽任亭亭堅持查找真相，「如果我兒子是病死的，或者出車禍死的，隨着時間流逝，我的痛苦和傷心會慢慢減輕。一想起我兒子滿身傷痕，死得不明不白，時間拖得越長我越痛苦。我就想要個真相：我兒子是怎麼死的」。

法醫起初拒鑑定外傷 先後四次驗屍

不過，孫任澤的驗屍報告一波三折，起初公安委托的鑑定中心驗屍，指死因是多個器官功能衰竭，但甚麼原因引發器官衰竭，報告隻字未提。任亭亭質問法醫為何不鑑定外傷，法醫稱自己已承受很大的壓力。其後任亭亭四處借錢，墊付了13.6萬元委托另一間鑑定中心驗屍，但驗屍報告被指程序違法，不能採納。

案件拖到2022年才有進展，伊犁州檢察院重新委托廣州中山大學法醫鑑定中心，對孫任澤的死因進行第三次鑑定，得出「其生前所受得外傷可誘發或促進其死亡進程的發展，為輔助死因」，其後再做一次補充鑑定，判斷孫任澤被毛巾覆口鼻並用水澆淋為主要死因。

法院在判決時指，8名被告作為從警多年的警務人員，應當能夠預見酷刑逼供可能導致的後果，其行為觸犯中國《刑法》故意傷害罪相關規定，犯罪事實清楚，判處3至13年有期徒刑。宣判後有5名被告不服上訴，目前在伊犁州中級法院審理中。

財新過去一月文章屢被下架

《財新》的報道刊登後迅速被刪，官網只顯示「404 您要查看的頁面不存在或已删除」。翻查Google的頁庫存檔（Cached Pages），有關報道在2024年1月13日上午11時30分刊登，由記者王和巖撰寫，她是《財新》資深的調查記者。報道雖然被刪，但全文已在社交網站X廣泛流傳。

王和巖早前接受訪問時稱，她發表的「通緝犯金毅當上河北唐山財政局副局長」報道，在10分鐘內就被刪除。有人問她會不會沮喪，她答：「當時很生氣，後來想想，有10分鐘我已經很滿足了，這就是中國記者要面臨的環境，你沒法改變」。

《財新》過去一個月多次被刪文，包括去年12月25日出版一篇標題為《重溫實事求是路線》的社論，文章遭下架。其後於12月31日發布年終特稿《2023終有一別》，又疑似因為大篇幅紀念當年過世的中國前總理李克強，文章當晚被下架。

而《財新》創辦人兼社長胡舒立早前的個人微博帳號遭「清空」，3.4萬個帖文均無法顯示。她在1月1日在微信朋友圈發帖稱，「接到許多祝賀，再次一併回覆：2024新年好！」被外界視為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