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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通緝時代|許穎婷 不想散播恐懼 只想過正常人生活

她笑說,「後bounty時代」過得不容易,時間卻不經不覺地流逝。許穎婷(Frances)仍在CFHK(香港自由基金委員會)工作,生活仍然忙碌,每天都要籌劃不同的活動,報告出了一個又一個,「沒時間review,一年前還未有bounty的生活是怎樣的,好似已經忘記了」。她覺得2019年以後,香港人已很難長期規劃未來,事情總是變得太快,五年了,依然是那種「見步行步」的狀態,「如何面對?還是差不多吧」。

差不多,或者吧。也不全然是,被通緝後,跟家人完全斷絕來往,有些朋友或者會害怕找她,「不想跟我有任何關係,我明白的。離開香港那一刻,已預料到」。沉默半响,她無法不承認,事情對自己還是造成一些影響。這段時間,身體不同地方總是會出現解釋不到的痛楚,「其實我身體一直不太好,還是有些心理壓力吧」。

她一直沒有說出來,怕別人質疑「邊有咁誇張」。她還是經常展露甜美笑容,的確,也許不如昨日容光煥發,「想繼續做下去,不要想那麼多,我想其他有相同經歷的人,看到我,可以有共鳴」。

政權欲以通緝令恐嚇港人群體 

還有一個月才滿25歲的她,要在人前訴說自己身體出了問題,是那樣的困難。並非因為她想表現得強悍,而是她不想讓政權知道,通緝令對自己造成任何影響,她寧可告訴世人,自己很好,每天也活得很好。

然後她立即補充,通緝令對自己的生活上,完全沒有影響。「恐嚇的對象是所有港人群體,要大家出街都驚,NO!即使被追捕,我生活仍是很好」。時有聽聞,在英國的被通緝港人被人跟蹤、恐嚇,她坦言,在美國完全沒有被跟蹤的情況。

沒有被跟被搞,每天上班下班,生活如常。她承認,自己是公眾人物,會有人關注,必須審慎處理情緒,不會誇大的說自己每天也很驚,「不想散播恐懼」。但面對無形的壓力和焦慮,離開公眾層面,還是要自己處理。

在香港的家人,仿佛是所有流亡港人的軟肋。15歲加入學民思潮,她說自己從來也是「先斬後奏」,「自小,我要做的事情都無人阻到我」。父母知道無法阻止女兒的行動,離開香港、繼續做政治倡議工作,除了離開前往機場前,看着她在家中大哭,父母只能放手。對的,畢竟是女兒自己該走的路。那條路,沒有任何父母能為兒女走完。

父母被國安問話 「Bounty真係影響到其他人」

所以許穎婷繼續做,比從前更努力做。然後,傳出父母被警方問話的消息,有沒有那麼一刻,想過因為家人而放棄現在做的事?「現在停?即是否定我過去做的所有事情,我不想這樣,不想反口,我要實踐承諾」。她說,要用畢生去回饋社群和那些社會運動。

這種宣言,說來容易,要持之以恆,香港人都知道,真的不易。一個才剛畢業幾年的女生,已有10年社運年資,一直以來,她只為自己負責,「但bounty真係影響到其他人,在囚的人,大概也有類似感受,後果不只我受,別人也要承受」。痛苦嘛?她悄悄點頭,過去一往無前,現在終於感受到自己的抉擇,最終還是影響到別人。

身穿黑色連身裙,揹着厚實的皮革側揹包,電腦總是帶在身旁,隨時工作。訪問之時,CFHK正在籌備出版一份重磅報告,她不是作者亦非研究者,但仍有很多周邊瑣碎的公務。工作繁重,最近又搬了新家,沒有可以讓她停下來的一刻,到底為何如此執着?她搖頭,無法解釋。

最起碼,她說自己在做一個自己想做的人,對自己有一個交待。在美國做倡議工作,是因為她在美國畢業,亦覺得美國是對抗極權一個重要的前鋒,「在對抗中共跨境鎮壓方面,美國做得最好」。

做倡議工作,令香港官員被制裁,然後海外港人被通緝,繼續努力做倡議工作。仿如無間輪迴,這個地獄,誰願跳進去。

要數得失,她仍覺「得多過失」,被通緝後,很多人關心自己,「在這邊的港人聚會,有人會煲湯送我。在國會萍水相逢的人,也很關心我,甚至會私底下聯絡關心我」。她覺得一切都是「禮物」,在工作上認識的人,都會特別關照自己。

通緝令有得也有失 只想好好生活

當然,失去的也不少。「有一些東西,好像怎樣也剝不掉」,就如一個標籤,朋友本來就應簡單地交流,被通緝後,她暗自擔憂,對方會否感到危險或有顧慮,「會唔會累到人?雖然對方未必這樣想,但我仍然會有壓力,會有恐懼,始終不想『搞到人』」。

跟新認識的朋友,很難建立關係,她毫不忌諱的說,同時亦理解那些日漸疏遠的舊朋友,但轉念又覺得,這樣其實很不公平,「我只想過正常人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努力工作好好吃飯談談戀愛。2021年底,她是首位獲美國批出政治庇護的港人,最近她已進入申請綠卡的程序,拿到綠卡後等5年,就能成為美國永久居民。「離開4年,以前從來沒想過會離開香港,那時候只是『避吓風頭』,沒有想過走後這麼多人被捕,自己又要宣布流亡,更無想過以這個方式拿到美國身份」。

她從來也不敢說自己辛苦,因為知道自己已是非常幸運,即使被通緝,但生活依然過得不錯。只是有一件事,仍未習慣,「我成日都掛住香港」 。離開是為了回來,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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